下面的东西是我一边走路一边拿本子记下的,地名,什么时间到了什么地方,每天走完一段路,当晚休息的时候就简单的写在本子上。等回到了石家庄,才开始在胖子的笔记本上一点一点写出来。有很多当时的心情没有记下来,到了现在也没有可能补上了。。。我记得,在开始第一天的时候,我在桂林市内路旁休息,树下有装饰用的鹅卵石,我在上面刻了什么字,然后又放回到一堆石头中。有没有这样一个可能,有天我重游故地,找到那条路,找到那棵树,翻回我曾经刻字的石子,看看我写的是什么?
2002-7-4
坐火车去桂林 那是我解放的日子,那天我放假。肯定是不能回家的,因为,家里有我太多我不愿记起的回忆。
提前就订好了去桂林的车票,经过29个小时的晃荡,在次日的晚上10点,我下了车。在桂林旅专的同学叫菲,过去在高中,我叫她大菲。跟她一起接我的,还有一个海南的小女生,很能讲话。不知道的,还以为我们是多年好友。她可能会是我一辈子只见一次的人之一。有点遗憾噻。
出了车站,沿着大道,沐着暖风。目的地是她的学校。桂林很热,一种燥热,让人直想发疯。我不可以疯,所以,我第二天去了阳朔。一个风景甲桂林的地方。那天下午下着雨,老天像是刚死了儿子的寡妇,哭啊哭个不停。为什么老天这个寡妇如此的钟爱桂林,把她的细软都放在桂林?为什么他她又那么偏爱阳朔,把自己的爱物全放在阳朔?那里的山有一种可亲而不可狎的敬畏,可远观而不可亵玩。
西街是美的,一种异域的美。不到一千米的街上,布满了西餐馆,满街的外国人。黑的,白的,高的,矮的,胖的,瘦的。一种参差不齐的美,走在街上,会让你觉得是在外国的某一个街道,里面当然不乏同胞,或是旅游的,摆摊儿的,再就是店主和侍应。差不多都能讲两句外语。
或许,南中国的天就是那样不可理喻,动不动就下雨,也动不动就晴天。象个小孩子。如果你洗了你的衣服,很可能一两天不干。那的旅馆很多,从十几块到几百块一天不等。我住的很便宜,一天15块。是一家叫陈公兴的旅馆,很干净,店主人很友好,很和气。广西人大部分很好,那里年纪稍大一点的女人称呼比自己小的男生,象我,叫小弟。很亲切。就好像到了家里似的。但其中也当然不乏利益熏心者,有见着外地人狠宰的。这也是难免的。
那的商人熟读生意经,温顺而和气,你站在他摊子前询问多久,他也不会烦,即使你最后什么也不买。 刚下了车,就被一个当地导游盯上,足足跟了我两条大街,非要导我。结果我坳不过,被她导了。那女人长得精细,一口的地方普通话,人大概也不坏,只是为了钱。 阳朔很美。山不高而秀,水不深而清,空气清新而湿润。该是个理想的地方。置身其中,可以让人忘了一切心烦的事。每一处都是风景,每一处都值得回味。你不必奔走,因为你被美包围,无法拒绝。置身漓江,细雨菲菲,山,水,人,都仿佛成了画。我宁愿抛弃一切,去做一个江中的渔人,一辈子和江嬉戏,和江造爱。
与江的缘,短而美,就像我的初恋。我喜欢漓江,我喜欢旧爱。
我离开漓江,或者,漓江远离我,如我的旧爱。
我怀念漓江,然而,漓江并不怀念我,也如我的旧爱。
(此下两段文字出于will)
我一向喜欢油画,而雨雾中的漓山,恰似点彩派笔下的风景,山上郁郁葱葱的绿,但你又不能说它是单纯的绿,那是光影和大自然鬼斧神工下无数色彩精灵的嬉戏,浓的淡的深的浅的,清如江水而又浓如墨迹的,绿总是让人猜不出它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,就像可爱的邻家小妹一般,单纯的却一天三变,惹人疼爱但摸不着方向。
山间总是出现一条条白练似的的云雾,在层层叠叠的群岚中穿梭,有的连绵数里妖娆的裹住大山的眼睛,有的神龙见首不见尾,幻化做祖先图腾的模样,享受着足下群山的顶礼膜拜。它们世代相伴,但山有山的坚定,云有云的善变,虽不能同行,却不离不弃。而山下同样被神离弃的男男女女们,只继承了山的坚定不移,云的飘忽不定,却永远不能像它们那般相伴。
男人像山,魁梧而坚定。女人象云,变幻而善感。
山因云而挺拔,云因山而掉泪。世事如雾,不清不楚。云山雾罩,烦恼世人。
离了,我的漓江,离了,我的旧爱,离了,世上的男男女女。
2002/7/8
就这样离开阳朔?
没有风景可以让我永远停留,我必须离开。可是怎么回去呢? 去买票,然后在车厢里浑噩几十个小时到家? 这样似乎并不合算。要不骑着自行车回去? 我不知道骑车回去要多久,一天可以走多少公里, 这里离自己的目的地有多远,总之知道很远,走什么线路? 。。。很多未知的东西挡在前面。
但是我已经做了决定,管他前面是什么,有什么,决定了,就去做!
经过我在旅馆的一阵考虑,我做了决定。然后就是下楼买自己可能需要的东西。
这是个多么武断的决定!事实证明,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做法是不负责任的,对自己,对家人。我当然没有告诉爸妈, 因为要是说了的话不知道又会多出什么事端,先斩后奏!
楼下就是西街,卖什么的都有,野营刀,帐篷,反正是各种装备,只有想不到,没有买不到。由于是临时决定,也没有那么多预算,一切从简:全国地图,用来看路;短裤,短衣襟小打扮有利于行动,如果是长裤膝盖会被磨破。遮阳帽,挡日光和晚上汽车的大灯光,热了还可以当扇子用。
还有就是最重要的东西: 自行车。我的要求是质量一定要过得硬,不能随便抛锚把我撂在半路。我选了一个几乎是不错的家伙,26级变速,扁梁,全弹簧的座位,减震极好,车速到了一定速度在下坡路的时候可以飞可以跳。
事实证明我的这个选择是正确的,是他一路驮我爬山涉水,几乎没有出什么毛病!车是宁波产的,这直接导致了我以后对宁波的印象很好。 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当和装备,再加上自己带来的背包,里面有洗脸洗头发的,长袖衣服一件,皮鞋一双,内衣两套,毛巾,还有一本外文书(用来怡情解闷的,后来证明是十足的奢侈品),折叠雨伞一把,大概就是这么多,重量7斤多。
买完东西回到房间我开始计划路线,原本是出广西直奔四川,然后北上,后来发现不可取,因为地图上无法显示地势,四川境内山地多,进去很可能就出不来了。赣湘鄂,过河南到河北石家庄,这是一条比较平坦笔直的路线,好就这样!
自己认为计划好了一切,关了灯靠在床边吸着烟,明天是什么样的呢?
单车,地图,遮阳帽,短裤,一颗受伤的心。
广西,湖南,湖北,河南,一个虎狼之地。
出发,目标石家庄!
8号9点,我离开阳朔,去桂林。
那也是人在画中游,整个的广西都是美的。路边的山,路边的树,都是风景。
只是天不那么友好,热,热,只是热。到了中午,我的胸前析出一层白色的晶体,我以为是灰,可灰没理由是白色的啊,放在嘴里一舔,是咸的。那是我体内的盐份,哎,异常珍贵的盐份哪,只有过那一次,之后,就再也没有产过盐了。
大家都知道,人的眼泪和泪水是含盐的,如果你大哭很久,你的眼泪就是咸的。以前我有过这样的经历。然而看到自己身体上析出白色的盐我还是第一次,你出大量的汗,随后汗水立即蒸发,这样体表就会有盐。记得小时做盐水蒸发实验,在坩埚里用酒精灯使劲烧才出那么一点盐,我出的盐比那多多了。
只是第一天出现这种情况,以后的日子都没有。我那时不知道,其实这是很危险的事,人体内必须要有一定的盐份,否则,身体很容易倒掉。很多野外考察或者长时间的训练都要特别准备足够的盐,有时候,看得比水还重要!
我那时不懂,就是知道渴了要喝水。这导致了我后来的路上中暑。 再之后,我的两臂开始变红,红得很可爱,像烤肠,又像烧猪腿。下午,我到了桂林,在市内的树下小憩,烧一支纸烟,坐在路边,看着来往的人群,都是被利益驱使的人,也许,只有我,才是个例外。
南方的天只有到了下午5点以后才舒服些。那太阳像个无赖,总是粘在天上不肯下去。6,7点钟,那无赖仿佛忽而有了良知,开始知道脸红,有些温柔了,像个害羞的少妇,脸红彤彤的。又象一个慈祥的老者,宽容的望着淘气的顽童。这是我一天里最舒服的时候了,在夕阳那温暖的目光里,迎着清凉的风,走在你陌生的路上,没有人关注,也不需要关注,无忧无虑,了无牵挂。
还有20多千米到灵渠,已是晚上9点。我到一个公路边的人家投宿,那家人很好,是一对年轻夫妇,男的是乡村医生,他们刚刚吃完饭,碗筷还没有收拾,我的刚好,简短的说明我的来意,要求在他家院子的竹椅上休息一晚,他们知道后很热情,男主人立即给我煮饭,就着剩下的菜,茄子块炒肉,真是香到不行!我饱吃了一顿,又给我收拾出一间空房,铺了席子,点了蚊香,我舒舒服服的睡了一晚。
说是舒服,其实只是相对,比我在马路边睡要好很多。那床在晃悠,席子也掉渣,蚊子满哪飞,在耳朵边嗡嗡地叫,屁股也不适应这么大的工作量,开始火辣辣的抱怨…… 哪里管那么多,睡觉!
我象只狗一样睡了过去!
第二天早上,我又开始了又一天的旅程。
2002-7-9
灵渠和人字坝
我到了灵渠,是秦始皇让人修的。两千多年的建筑,至今还矗立在那,让人顿生敬畏。灵渠并不长,大约只有2千米,连接漓江和湘江,尽头是独创的人字坝,起到分流的作用。这是祖先的智慧,历尽千年的沧桑,依然坚固不摧。
据说,当年秦始皇派了很多人来监督修坝,可因为那的土质涣松,修好了,又塌掉。如此反复几次,都不成功。后来,秦始皇派了三将军,可能是神灵的帮助,一夜之间,从四川飞来了一块巨大的石头,压在岸边,镇住了所谓的妖魔,这样,才修成了。至今,渠边还矗立着那块“飞来石”。也还有三将军墓。
去这里是巧合,路上遇到个当地人,和我搭话,然后提出带我去参观灵渠。虽然不是很顺路,但是还是同意了,因为在高中的课本里提到过这里,而且还是个小的考试出题点。他是当地人,说的话90%我听不懂。进大门之前(也是要收门票的),他建议我把车和行囊都寄放在他附近的朋友家里,我还有点不放心,他说他骑车带着我进去,不用花钱。我答应了。
关于灵渠的传说都是他告诉我的,我坐在他的后车坐,听他有点不耐烦的重复自己的话,这里是什么,那里是什么…… 转了一圈,取了自己的家什,(还好都在)上路!
老头和老太太
从灵渠出发,目的地是全州,一个湘江边的小城。距离大概60千米。
一味的骄阳似火,有一点寂寞难耐。
中午一点,路边有一家汽车饭店,我在那里歇脚。
说是饭店,只是挂着招牌,却不真正营业,可能是因为生意不好的缘故。不过人却很热情,他们给了我三杯茶,还有两碗粥,免费的 虽然没有菜,但我还是觉得很美味,饿了嘛。我在那呆到3点,躲过大日头,在竹床上眯了一小觉,三个女人和一个掉光了牙的老头在玩纸牌,那老头不时的对其中的一个女的抛媚眼儿,还不时的用手拿捏那女人,关系暧昧之可想而知。我全看见了,可我不说。
夜路走多了会遇到色老头。
在路上,我遇见了一个老妪,挑着担子远远走来,很漂亮的一个老妪。我向来对老太太有好感,但这并不妨碍我对年轻女性的审美。看着某个老太太,尽力想象她年轻时的样子。近了,看见担子里装着番茄,我和她攀谈了一会,给她一块钱,她给了我老大一堆番茄,迎面又过来一个老头,我送了一些给他。他停下来,我们开始聊起来,问我从哪里来,到哪里去,(东土大唐而来,到西天去)我回答了,说从广西来,去北京。他们老大吃惊,外加担心。那老妪告诉我,路上有“攮手” ,连方言带方语的,老半天才在她的比画下明白,是杀人越货者。攮者,拿刀捅也。我自然害怕,问这带路面上是不是不安全,他们说,你对人不要说你是外地人,这样好些。
噢!我心里一阵感激,我是本地的,我是本地的,可只要我一张嘴,我的口音就把我出卖个一干二净。
告别了二老,在暮色中我上路。 夜奔 6点,我到了全州。
一个湘江孕育的城市。江上有渔人,撑着小舟,舟上立着鸬鹚,就像在小学课本上见到的一样。叫我兴奋了好一阵。 我选择在全州高中过夜。因为是学校,治安不用担心,就睡得舒服些。我在食堂里买了些饭菜,很难吃。那里的学生喜欢打了饭在外面吃,手里端着饭缸,或蹲着,或坐着,一边吃,一边聊,挺有意思。原来饭还可以这样吃。并非是非之地,我也不会久留,虽然只是小憩,却也还是不成。
我躺在操场边的一个石椅上,人群渐次散去,我也渐入梦境,忽然被一个大大的手电筒惊醒。是保安,在检查完我的证件之后,他们依依不舍的把我驱逐出境。
靠,太过分了。 走就走。
我的格言是:此处不留爷,自有留爷处,处处不留爷,爷爷睡马路。
是夜十点。
夜路下,我弄清了方向,开始狂奔。
夜路有夜路的韵味。城际的路边点点的灯火,在夜笼罩的树木中摇曳。那灯光下,有港湾般宁静,有小巢般温暖。那是我彼时的所需,因为那时我疲惫已极,可我又不能贸贸然闯进,去扰乱那份安详与宁静。因为,我有所选择,就有所失去。那已不属于我。路上很黑,看不清路,还好,路上没有陷马坑,绊马索之类。否则,我就死跷跷了。凭着感觉骑吧。在路上差点撞了一个睡在路边的人。因为是黑天,没有路灯,只有偶尔往来的汽车可以照亮, 而且还是呼啸而过,不小心被晃到眼睛,之后就是什么也看不见。还好有帽子,可以遮挡,不至于被直射到眼睛。
公路边有一些矮小的房屋,房子的屁股朝着公路,用柴扉绕着。我打算在人家的房后过夜,我刚停下车子,放下背包,就遭到拒绝。不是人,而是狗。一个劲儿的叫,抗议我这个不速之客。我没能力和狗沟通,只好闪人。匆匆之状倒好像我是丧家之犬。 好像睡马路还有点难度哎! 如此这般,几次三番,我屡屡被狗拒绝,还真担心要像职业流浪者样,栖息马路边,大树下了。就像我差一点撞到的那个了。
狗日的!我急了,我骂狗了。
好在家狗无情人有情。
我在加油站找到了栖身之所。锁好车子,换上长裤和长袖衣服,放背包在地当枕头,身下垫着地图,打开雨伞罩在身上,睡下了。是夜凌晨一点。蚊子,露水,噪音,身下的泥土和石子。
睡在加油站里的好处很多,不担心下雨,而且是平整的水泥地,最重要的是不象路边有疾驰车辆。在加油站的车都是来加油的,不用开那么快。
2002-7-10
都是好人
伴着鸡鸣我醒来。我的白T-恤已经变成花T-恤。一脸的灰土好像刚从难民营里爬出来似的。
我上路。我好累。我好脏。我好饿。我活该。我自找的。我白痴。
我的背包似有同感。它撑不住了,带子断了。我找来针线,开始补。
针线是从路边人家借来的,那女主人看我的运针手法不娴熟,笨拙有加,接了过去,开始帮我补。
女人飞针走线,不时的把针在头上轻轻撩一下,像我的妈妈一样,顷刻铸就。
唉,我有点想我妈妈了。
趁她帮我补包的当儿,我拿出牙膏,香皂,洗发水,在她家旁边的水井边开始恢复我的原貌。
一会儿,她的男人回来了,手里提着肉。他们请我留下吃早饭,我虽心里求之不得,但自己毕竟是不速之客。无奈自己实在太想吃东西了,最后放下脸皮,抄起嘴巴,开吃!青椒炒肉,自家酿的米酒,一盘炸花生米。还有一盘番茄,我包里剩下的,没吃了,做下酒菜了。
他们有两个女儿,十来岁,吃完饭,为了表示我的感谢,我送给她们两个在西街买的白雪公主和矮人的泥人,留下我的地址。告别了一家好心人。
长杏头村田心村北门口村鹧鸪岭村
黄田铺石山脚乡莲花塘村湖南省。
永州之野产异蛇
我到了湖南永州。
说是永州,在地图上叫芝山。
那是个山城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柳子庙,是纪念柳宗原的。市内的路正在重修,想必这会儿已经修好了罢。那的人很多,有一种凌乱的感觉。永州人说话有趣,一口浓重的地方音,声调极高,语速又快,好像不是在交谈,是在吵架。这里近萧水,城里有一座又高又老的桥,我忘了名字。市场里有好多希奇的水产卖,还有青蛙和蛇。
我到了这里钱已经不到5块,别说住店,就是饭钱也不够啊。 怎么办呢? 没关系,我有办法。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! 我在小城里打听住店便宜些的地方,然后就到了离车站附近的地方,7元每天。我和店老板商量,我吃住都在他那里,店钱等有再付,也就是一两天。
他答应了。
店里条件很差,让人难以想象。住了两天,老板看我象个穷光蛋,就把我的自行车扣起来,不结店钱,不给车。 这时弹尽粮绝的我卖了手机做盘缠。
这手机是我上大学的时候和胖子一起去东大街买的,西门子1118,不能发中文短信,还好那时还没有短信服务, 用了他它将近两年,不知道自己都对着话筒说了多少话,因为盘缠不够要卖掉真是舍不得。
结了帐,我出来了,自由了。
出了小旅店,我转到了小城里的一个尼姑庵——清阳寺。里面所有的尼姑都好老好老,有的老得连牙齿只剩下一个。还不如没有,剩下一个孤零零的,怪可怜。说的话也根本听不清。我拜了菩萨,求了签,便离了。
在这里我开始打起背包里那本外文原版书的主意了。它虽然不是很重,但是总背在我的身上压得我总是不舒服,要是丢掉,就要陪图书馆很多钱,我灵机一动,就去了邮局。我把书寄到石家庄,发件人是我,收件人还是我。
长沙路上的孤儿
离开永州,在路上,我遇见了一个人,不到20岁,步行在国道上。身上的衣服都看不出本色,脖子上也是一圈一圈的黑道道儿。背着袋子,穿着凉鞋的脚也是黑黢黢的。我们聊起来,他是河南人,孤儿,在南宁打工,在去长沙的路上花光了钱,只有步行。我们在一个瓜摊聊了一阵,然后就分手了。
以前我一直梦想着,我可以抛弃一切,去过我想过的生活。甚至没心没肺的希望,我是一个孤儿,那样,我就可以无牵无挂,浪迹天涯。可现实是,我有太多太多的责任要负。 看见了他,我一下子明白了好多。流浪绝对不是一个浪漫的词汇,而浪漫也不是一个什么好词,流浪不等于浪漫,它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,龟儿子。如果我真的是孤儿,我就会潦倒不堪,我的生命就像一个空酒瓶,空虚而没有意义。浪迹天涯也是需要资本的。
要说这次出来有什么让我感受深刻的话,这个应该算一个了。
我也只是一个现实的人,我需要实实在在的生活。
现在,我的双腿也变成了烧猪腿了,火辣辣的灼痛。我的右肩已经脱去巴掌大的一块皮,可并不疼。左肩也起了大片的小白泡,用手一抹,满是汁水。
今天,我第一次吃到芒果,味道怪怪的。
2002-7-12 下午
5点,后面赶来一个同予者,他叫于烨,男,广西梧州人,在广西大学读大三,从南宁来,去北京。他吃西瓜(我们在不同的时间,同一个瓜摊吃瓜)时听说前面还有一个人也是骑车去北京,就在后面猛追,终于追到了。我们老高兴了,就差拥抱接吻了。我们在祁阳找了一家汽车旅馆住下,在小河里洗了个澡,好舒服。
我们在一起走了大约7天,但并不是形影不离,有时由于速度不一样,还要相隔几十公里。
2002-7-13
今天,我们到了衡阳,我的屁股很疼。谢谢。
2002-7-14
把自行车骑上衡山顶 我们上衡山。计划用一天的时间。
不愧为五岳之一,衡山比我家门前的长白山大多了。海拔1290米,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衡山的树,很老,很粗。还有就是累了,我们骑车上去的,用了7个小时。
在山下,有个小孩在卖莲子。“低头弄莲子,莲子清如水”。于烨买了好多,说是要回去分给同学,(现在想起来不对,他是广西梧州人莲子对他来说并不是希罕物件,为什么还要拿来送人呢)我只是尝了一个。“怜子清如水”,既然是个情物,少碰为妙。
山路虽然是柏油的,但还是很陡,有的地方走着都很费力。我们好半天才到半山腰,又没吃早饭,所以,我们决定吃饭。恰好那里有几家餐馆,都热情的“邀请”我们吃饭。我们选了一家,叫了两个菜,店家煮了一高压锅米饭。我们敞开了胸怀,慷慨的满足了胃的需要。结果一不小心,把一整锅的米饭都吃光了,后来又陆续来了几个客人,把菜做好给人端上来,等一揭开锅盛饭,大惊之状顿形于色!我们事后提起这茬儿就看着对方开怀大笑!哈哈,吃光了一锅的米饭!
真不知道那店主是怎么想我们。
山上有个九州祖庙,里面供奉着所有姓氏的祖先。我拜了我的祖先,叫若木,挺酷的名字。旁边还有徐霞客。有趣的是,我在孙氏的祖祠里见到了孙悟空,这也算数?不讲道理嘛。 爬到极顶祝融峰,已经是下午5点,上面有个祝融殿,我在那拜佛求签,我不是信佛,只是觉得,人家好不容易装一把,你也该配合一下嘛。 从山顶下来,更是麻烦,手都不会动了,勒闸勒的,那于烨在前面带路,误听了一个女人的鬼话,把我们引向歧途,连路都没有,推车都难走,摸着黑,害得我们花了几个小时下山。
女人的话不能轻信。
我的又一个教训。
下得山来,已是晚上8点多。天已黑黑,人也累得不行。
投宿,吃饭,睡觉。
南方夏天不能住顶楼,晚上也不行,否则会热死。
2002-7-15我走高速路
从南岳到长沙有137千米,中间路过湘潭,好像是什么人的老家,湘潭到长沙的107国道被高速公路霸占,我也只有走高速了。
高速路很宽阔,全线封闭。大车限速90/kmh,小车限速110/kmh,双向路,中间有花坛相隔,每向分行车道,超车道和紧急停车道。上面不许行人,单车,摩托之类的东西行驶。一旦被车撞死,不必负责任。管不了那许多,撞死拉倒。 我和于烨走散了。事实上他也稀里糊涂的上了高速,但是他没有我那么幸运,他遇到了马路警察,被赶下了高速。翻过路边的隔离,在菜地走了近2个小时,才找到一条象样的路。
过了浏阳河,就是长沙县了。在长沙找店,买东西,洗澡,上网,真的感觉好累,我都快要投降了。
长沙的店价钱很便宜,条件又好,屋里是地毯,床不大不小,软硬适中,上面是席子,有风扇,洗澡间也很干净。我真想住那不走了。 我去网吧发邮件,网吧也不错,提供茶水,网速也可以。
离开长沙县去长沙市,这里有一条奇怪的路,别说是我,就算是开了十几年车的长途车司机都会迷路,路旁有很多指路的人,一不小心就会绕圈。我就是,跑了一上午结果发现回到了原地。
2002-7-16
要命的中暑
晚上7点30分,我到了汨罗,在一家汽车店里住下,那就像个车库,闷热,浑身上下就像刚冲过一样,全是汗。外面公路的车呼啸着来来往往,叫我无法入睡。
第二天,我就脱水了,早饭摆在面前,怎么也吃不下,而肚子却饿得要命。我迷迷糊糊的上路,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。不到一个小时,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,我想我中暑了。
我昨天听说在长沙有人被热死了,是中暑。我在一个卖店停下,要了一点盐,就着水,喝下去,在那睡了一个小时。当我醒来,天开始阴起来,我强打精神,我不可以在这倒下,不然我死定了。
下雨了。雨点浇在身上凉凉的,有点舒服。我遇到了于烨,我们一起走,打着雨伞,在路上骑着。我吃了一块压缩饼干,精神似乎好一点了,又吃了一点退烧药,在下午5点,我们到了岳阳。 看了洞庭湖,看了岳阳楼。洞庭湖不象我想象的那样壮观,也不象范仲淹笔下那般奇美和充满诗意。有点失望。就在这湖上,明朝的朱元璋和陈友谅决战此地,死了很多人。
在洞庭湖边,我们住下。伴着湖水的呜咽,我们累累的入睡了。
2002-7-18
美女地——赤壁
今天我到赤壁,(覃艳老家)一个世人皆知的古战场,一个闻名遐迩的美女地。我没有心思去找美眉,更没企图去发动战争。所以,我悄悄的走,正如我悄悄的来,挥一挥衣袖,不带走一个美女。此时的赤壁正在修路,极其难走。2002-7-19 夜过武汉看长江 从赤壁到武汉,我用了14个小时,从9点到23点。我吃过东西,看了几家店,都是又破又赃,还有人陪你睡觉(年轻,漂亮,还便宜)。我自己又不是睡不着,还用别人陪?我干脆去网吧上了一个通宵。除了蚊子过于热情之外,一切还好。 武汉挺大,依山傍水,除了人多和天气热,其他还好。我目睹了长江的风采,过了那颤颤巍巍的长江大桥,并不夸张,因为我骑着车,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它在颤动,叫人担心它随时会不堪重负而塌掉。桥的行人道上不时的可见巴掌大的洞,从洞里还能看见江,江水湍急,翻着浪花,招摇过市。 长江有点像黄河,颜色。
江边的那个黄鹤楼张牙舞爪的立在那,楼已不楼了。
武汉,孝感,董永的老家,在一个叫肖港的小镇睡了一宿地板。
2002-7-21河南境内
我出了湖北,到了河南。
河南南北纵深很大,走起来很累,计划用4~5天时间穿越。河南境内所有的107国道都在修。难走极了。湖北北部较平坦,而过了武胜关,山骤然集聚,公路也起伏起来。
过了信阳,天渐渐黑下,我没有住店,继续走。路上不时的看见一辆大卡车翻在旁边,或是被车撞死的鸡啦,燕子啦,蜻蜓啦之类的,扁扁的贴在路上。说不定,我也会像它们一样,在地上留下一些痕迹呢。
路边,有许多墙体广告,写着某某方便面,家电的名字,最多的是加油站的广告,写着前方多少千米有加油站。当然有好多汽车旅馆,修车站,标榜着各地的出处。
路上有一只狗被车撞了,摊在路旁,嗷嗷的叫,声音甚是悲惨。附近500米的居民都翘首以望,甚为好奇。唉,对一只狗尚且如此,倘若是我在地上那样嗷嗷的叫,不在知道效果会怎样。当然,我叫得会比它好听一点儿,这一点我确定。
我素来敬畏河南人,因为,听说他们很“豪放”,一见果然名不虚传,我就亲见一些人趁车慢行时哄抢车上的鸡,然后就往路边的山里跑。一边跑一边回望,一副副做贼心虚的表情。我肯定他们不是拿去养。 河南人是正统意义上的中国人,看到这样的经过最长时间进化的龙的传人,我很悲哀。我无意轻视任何人,我也知道,谁也不愿被人看不起。但是,我们得做别人看得起的事情才行啊。好在是自家人,倘若是外国人,那岂不有失国格,贻笑大方。贫困让人无知,无知让人无畏,无畏让人无耻。所以,我们不要贫困,我们要富裕。
走到午夜,我搞到几张报纸,铺在身下,睡了。
又是在加油站。因为那里有人,而到那里的车开得又不快。因为是水泥地面,没有石子,不会咯坏身底下的报纸。也不必担心下雨。
2002-7-22 分道扬镳
我已经记不清几次和于烨走散,又有几次相遇。在去驻马店的路上,于烨取道上蔡去泰山,我们的道不同了。我们在遂平分手。我们在一起一共10天,一起在大日头下挨晒,直到手臂变黑,溃烂。一起吃饭,一起玩。还有彼此的照顾提醒,从互不相识到结下友谊,一切都是在潜移默化中进行的,而且神速。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,我那时很不好受。
上蔡是秦朝客卿李斯的老家,他当年就在这个地方黄土墙上突发奇想,毅然离家弃子去国外(秦国)发展。成为一个名人。出国好处大啊! 路漫漫兮其修远,吾将上下而求索。
当晚住在西平,吃了碗河南名吃——烩面——我本想吃米饭的,可是,在河南,吃米饭何其难也。在街上放眼望去,除了面馆还是面馆,没法“就饭”,只好就范了。
从西平出来,过漯河,郾城,临颖,许昌,长葛,新郑。到了夜里12点半,离郑州还有20多千米,我又睡马路了。后来,被人叫醒,查明了我的来路,在满足了强烈的好奇心之后,知趣的走开。
2002-7-24 郑州和黄河
我到了郑州。一个让我大吃一惊和大失所望的城市。又小又破旧,没有现代城市的气息。我到过的省会城市不多,但,它是最差的一个。街上的人都像是我一样,灰头土脸,没有精神。我暗暗发誓,以后有机会绝对不到这来。
我逃离了郑州,我急于看望我们的母亲河——黄河。一个让我心驰神往的所在,就像一个处在哺乳期的孩子向往母亲的乳房。虽然,这个母亲已经濒临断奶。那就是我神往的黄河吗?如果把长江比作年轻父亲,奔放而豪迈,那黄河就是衰老的母亲,孱弱而安详。无论怎样,是她孕育了我们的远古文明,即使她再让我失望,我也不会对她有一点非议,儿不嫌母丑,狗不嫌家贫。何况,她是因为我们而衰老。
黄河大桥倒是很雄伟。总长7千米。唯一不爽的就是,非机动车不准过河。长江我都过了,为啥黄河不让俺过?好在桥头泊有专门载客的机动三轮,7元过一次。7月25号下午3点,我出了河南,从21号到25号,我花了5天。
路过了新郑的黄帝陵,还有确山的杨靖宇纪念馆,有点衰败,连个管理人员都没有,进去溜了一圈,很受教育。汤阴的岳飞墓门票很贵,大概要40元,一个院落,是他的故居吧。我对他很崇拜,小学时就读过关于他的书,兜里没钱,无缘相见。
晚上7点到了河北邯郸,在邯郸吃了炒饼,这时身上已经快没有钱了,只剩不到3块。吃完东西,连夜向邢台出发。路上不知道过了一个什么小城市,很干净,空气也十分好,一下子心情开阔很多,花了1.5买了一包最便宜的香烟,在夜色下慢慢的走。前方已经不会太远了,我又走了多少路?一个人要走多少路才能被称为男人?一个人要走多少路,才能遇到一位好姑娘?就是觉得自己象一片落叶,飘啊飘,没有任何牵挂。
0点30分到邢台。
听说那里是地震多发地,我随便找个空地胡乱的休息了几个小时,还好,没有地震。
早上天还没有亮就出发,目标石家庄。早饭没有吃,口袋里没有钱了,那就忍着,我不后悔买香烟,因为,在我昨晚吸烟时它带给我别的东西。到了中午时分已经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,好在遇见一个卖馒头人,用1块钱换了5个馒头,我几口就吞了三个,剩下的放在车把上,一边走一边吃。 吃了馒头我精神百倍,一个真正饥饿的人对食物是没有要求的,只要可以填饱肚子就行。一路北上直达石家庄。这时的我只有一个想法,到了石家庄回到宿舍,先去饭店吃肉,洗个澡在我舒服的竹凉席上睡一天一夜。
7月26号下午到石家庄,我的目的地。在石家庄休息了4天,坐31号坐火车回辽宁老家。
从广西阳朔到河北石家庄,一共5省,直线距离2053千米,用时19天。
我只是一步一步/把自己的幸福丈量/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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